昔日的鼓浪嶼標志性建筑“吡吐廬”，知道它的人不多了！

▲這個建筑群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從日光巖上俯瞰，它是最奪目的建筑，不是因為它有多大氣美麗，而是因為它雖然是西式建筑，卻與鼓浪嶼上其他西式建筑格格不入，違和感很強！叫海上花園酒店，位于中華路、田尾路一帶的坡頂，原先，這里叫石墈頂。
 



▲石墈，就是十分陡峭的石坡，海上花園酒店正盤踞于此，山下為菽莊花園，小編乘坐直升機航拍下了這一幕。
 



▲海上花園酒店的前身是一座叫“吡吐廬”的海關稅務司公館，它鶴立石墈頂上，十分引人注目。曾是鼓島最早的西式別墅之一，這個曾經讓洋人流連忘返的宅邸，和它所在的石墈頂都已被遺忘。
 


▲1880年代愛德華茲拍攝的海關稅務司公館近景，在八卦樓未建成前，它是鼓浪嶼的老大。
 


▲海關稅務司公館一直以來都是鼓浪嶼很顯眼的標志性建筑，圖為洋人家庭在稅務司公館下的海邊散步。
 



▲從1860年起，在廈門的外國人逐漸離開當時骯臟擁擠的廈門島，向有著自然風景和開敞空間的鼓浪嶼移居。英國船長莫里斯也是其中一員，這位愛爾蘭人在廈門開設了一家商行，被人稱做是“上科啤士行船主”。1861年他通過中間人，向當時的洪家、黃家和吳家收購了石墈頂的山園地，蓋了棟別墅，取名作Beach House，也就是海邊小屋的意思，后來被音譯為“吡吐廬”，成了它的中文名。
 



▲不知何故，莫里斯本人并沒有享用這所豪宅，第二年就把它轉租給剛剛成立的廈門海關洋關，作為稅務司的官邸。（編者注:1862年3月30日，列強根據《天津條約》的附約《通商章程善后條約》，在廈設立海關稅務司和廈門口理船廳，使清政府喪失了廈門海關和港務的管理大權。）1865年，在三年租約屆滿之日，莫里斯已經離開廈門，他通過代理人將產業轉手給了廈門海關。
 


▲此后，廈門海關對吡吐廬加以修繕，用作歷任稅務司的公館，并不斷擴建。1878年，海關一度試圖收購官邸西南墻外的山地，業主洪家以該地為家族公業，并有祖墳為由，表示暫時無法轉讓，并寫下一紙契約，約定他日若有意出售，當先洽詢海關。無奈之下，海關只好將目光轉向東側地塊，并于1888年向當時的洪家、黃家和楊家買地，用作網球場和菜園。在莫里斯購買石墈頂山園的時候，這里除了洪家的祖墳外，地塊中還有一座林姓墳地，并不在收買之列，因此該墳一直存在于稅務司公館的花園內，直到1895年海關與林姓家族達成協議，該墳地才得以遷移，而稅務司的花園得以完整。

老別墅87年間住過44位洋關長
 


▲莫里斯選中石墈頂的土地，顯然是看上了它高居山頭，緊臨海灘的地理位置和優美環境。當年吡吐廬所擁有的景色實非今日人們所能想象，在20多畝的山地上，只有一棟三層高回廊環繞的別墅和一座附屬用房，其余都用作了花園，從花園的小路通到大海暢游。莫里斯重金收買土地建別墅，幾年之后獲得了豐厚的收益。1906－1908年間任廈門稅務司的包羅塞西爾在晚年回憶說，吡吐廬是他遠東生涯中最讓人留戀的住所。
 






▲吡吐廬別墅為坡頂拱券，寬廊百葉，廊間壓條下的紅陶瓶件裝飾，古樸典雅，還附有地下隔潮層，內有9間廳室，尤以大廳最為寬敞華美，可以宴飲、歌舞、議事。圖為1890年代拍攝的吡吐廬內景，圖中人物為關長及其夫人。
 





▲別墅四周曠地甚大，花園管理井然有序，視野開闊，不論站在哪一面，縱目就見大海、青山、藍天。從1862年到1949年的87年間，住過44位洋關長，其中23個是英國人。作為廈門海關稅務司的官邸，吡吐廬的設施在當時是極為先進的。在鼓浪嶼有了電力供應之后，吡吐廬就安裝了電燈、電扇。為了保障稅務司一家人飲食的新鮮，海關于1930年向英商和記洋行購買了電冰箱，可惜因為當時的電壓不穩，1934年這臺電冰箱只好被打包送到北京去，而換了臺用煤油的水冷式冰箱。
 
長久以來人們一直以為鼓浪嶼在鴉片戰爭之前少有開發，吡吐廬的收購和建造過程顯示，即使在當時算是偏僻的石墈頂土地早已為當地人所耕種，雖然英國人的到來改變了土地的用途。
 





▲1880年代攝影師愛德華茲在海關稅務司公館房頂朝不同角度拍攝，鼓島風景一覽無遺。

林爾嘉為石橋被毀起訴稅務司
 

▲海關稅務司公館所在的石墈頂下浮石，后在此建起了菽莊花園四十四橋。
 



▲建成后的菽莊花園，浮石周圍已建成四十四橋，石頭山刻有“海闊天空”四個大字，又稱“海闊天空石”。
 

▲我們通過一組不同時代的同角度照片來見證石墈頂的百年變遷。從圖中可見海關稅務司公館和菽莊花園共享同一座山，同一片海。遺憾的是海關稅務司公館在未能保留下來。
 




▲海關稅務司在石墈頂惟我獨尊的生活于1914年被迫改變了。就在那一年，時任鼓浪嶼工部局華董的殷商林爾嘉向洪家收購了吡吐廬西南墻外的山地，開始興建菽莊花園，以紀念林家因1895年日據臺灣之后不得不放棄的臺北板橋花園。林爾嘉的購地建園計劃驚動了稅務司，吡吐廬的無敵海景隨時會有被阻擋的危險，稅務司下海暢游的捷徑也隨時會被取消。時任稅務司費妥瑪很快將海關1878年與洪家達成的協議找了出來，并與洪家地主代表洪狗擬定了更為詳細的約定，試圖保障海關對此山地的使用權和優先購買權。
 



▲在菽莊花園建成的最初幾年里，稅務司和林爾嘉兩家相安無事，盡管前者抱怨安寧的環境被花園內的聚會所打攪，而后者并未放棄擴建花園的計劃。1922年林爾嘉決定沿海灘興建廊橋，因為他的親家黃奕住從印尼回國定居鼓浪嶼，并收購了觀海別墅，林爾嘉希望能在海灘上架橋連接親家的宅邸。此舉讓稅務司震驚不已，林家的橋一旦建成，吡吐廬的種種優勢就會受到影響，他很快知會工部局阻止了林家的建橋計劃。從此糾紛四起，海關以洪家的協議為證，林家以自己的土地所有權為據，雙方各不相讓。
 



▲1929年11月10日，林爾嘉與洋人對簿公堂。他起草《為菽莊石橋被毀及私權橫受侵害事謹告同胞書》：“現任稅務司夏禮威系中國雇傭官吏，其以中國官吏資格所為之犯罪行為，當然適用中國法律，絕對不許其借口領（事裁）判權，逍遙法外。”呼吁“法曹當局，社會人士主持公道，無令洋員憑借權勢欺侮同胞，以后我國人民，亦庶免受此種種之凌虐也。”夏禮威托工部局洋人董事書面調解。最終，在多方周旋之下，海關和林家達成協議，林爾嘉在花園中為海關保留一條25英尺寬的小道，以連接吡吐廬和海灘，而海關放棄了與洪家近半個世紀的購地協議。

我們失去的是歲月所沉積的氣勢
 




▲對比清末時期的吡吐廬，80年代末的吡吐廬在外觀上發生了變化，原先平臺式的屋頂被加蓋了一頂“帽子”，成為尖頂建筑，但原汁原味依舊。
 


▲吡吐廬因建在山崖上，平日里海風徐徐，臺風季節首當其沖，風雨問題常年不斷，幸好海關不斷投入巨資維修，雖歷經歲月侵蝕，卻還屹立不倒。1931年2月已有七十年高齡的吡吐廬發生火災，時任稅務司侯威禮和夫人只能搬到一樓的三間房中暫住，忍受沒有壁爐取暖的日子，等待近旁總船主住宅騰空后再搬進去。侯威禮報告說，吡吐廬的屋頂和三樓都很危險，而且墻內埋了許多電線，就算是想把木屋頂換成鋼筋混凝土的，現有的墻能否承受重量也是個問題，因此他提議重建吡吐廬，不過建議并未被采納。兩年后，時任稅務司薩督安從總船主住宅搬回了重修后的吡吐廬。然而，和許多木構建筑在南方濕熱天氣里所面臨同樣的問題，吡吐廬一直受到白蟻的侵襲，在年年耗資殺蟻修復無效后，1935年海關決定將木地板和屋頂換成鋼筋混凝土的，并在屋頂鋪設柏油防水。
 
盡管海關經常對吡吐廬進行整修，歷任稅務司也幾乎年年住在其中，吡吐廬土地產權的爭議并沒有結束。抗戰勝利之后的1948年10月和12月，海關稅務司接到律師楊庚生的信函，訴稱此地已由洪家后人洪棟梁賣于張惠記，后者又將地轉賣給張天昊，并要求海關重新擬定契約并補繳滯納租金，1949年2月張天昊的叔叔張圣才率人闖入吡吐廬試圖丈量土地，被稅務司招警驅散。
 
吡吐廬一直作為廈門海關關產保留下來，直到上世紀90年代被拆除，改建成“既不像灰姑娘的城堡，也不是唐老鴨的鴨舍”的酒店，此后鋪天蓋地的建筑群占領了石墈頂。今日的人們也許無法言清吡吐廬的消失所帶來的影響，我們失去的不是一座老舊的建筑，而是歲月所沉積的氣勢，和它百多年來與周圍環境共生的景觀，這是一段無法挽回的遺憾。（本篇為視覺廈門原創專題【廈門舊影】第144期，圖文：紫日，部分文字摘自陳煜）